词曰:
激浊扬清后,恩波自九天。离合升降有奇缘,相会在军前。
二竖埋头日,英雄奋志年。无分晓夜赴南川,指顾靖风烟。
右调《巫山一段云》
话说赵文华兵败镇江,在扬州闭门自守,写书字求严嵩与他设法。江南总督陆凤仪本不敢将赵文华兵败事奏闻,怕得罪严嵩。只因失了苏州并各处郡县,现今倭寇围困镇江,日分兵在各县抢劫,去江宁省城不远。赵、胡两人老钻在扬州,水陆军兵还有十一万人马。凤仪遣官行文,二三次求他留一半兵守扬州,发一半兵来江宁,一则保守省城,二则分救各州县;再不然统领水路人马救镇江之急,内外夹攻,未尝不是胜算。谁想他文书也不回,差官也不见,一个兵也不分与,陆凤仪怕祸连及己,不得已将赵文华启奏。
此时文华书字早到严府。严嵩看了,着急之至,与世蕃相商,意欲保举河南军门曹邦辅替回赵文华,好卸这重担子。世蕃又怕邦辅不徇情面,将文华在江南诸款参奏,到是大不方便;着别人去,又恐怕不能胜任。父子正在作难之际,陆凤仪的本章也到了内阁。严蒿越发着急,惟恐送入内庭,圣怒不测,将凤仪的本暗行袖起。
此等兵败事传闻最速,不知怎么,都中纷纷扬扬乱讲起来。林润听知,与邹应龙相商,要借此事下手严嵩。应龙道:“这事真假未定,岂可因人传言,便冒昧举行?”林润道:“我今日去吏部尚书徐老师处探听探听,或者那里有确见,也未可知。”应龙道:“只怕他与我们一样,也未必有什么确见。”
原来这尚书徐阶是林润会试的大座师,为人极有才智,也是个善会钻营的人,明帝甚是喜欢他。他心里想做个宰相,只是怕严嵩忌才。林润是他最爱的门生,听见他来,就请相会。林润请安叙礼毕,坐在下面。徐阶道:“数天也不见你来走走,我正要着人约你去。圣上留意青词,近日嫌阁臣做的无雅句。你们是翰林衙门,设或圣上考试起来,定须早练习才是。我日前拟了几个题目,你可拿去做做我看。”随吩咐家人取至。
林润看了,打一躬道:“承老师大人关爱,门生照题做完呈览。“又道:“日前圣上遣兵部赵大人督师平寇,未知近日收功乎?”徐阶笑道:“贼势已成,赵大人恐无济于事。然系严中堂保举,即不收功,亦无可虑。”林润道:“门生闻得许多传言,说赵大人有阵前失机的话,想来也未必真。”徐阶道:“这话是何人告诉你的?”林润道:“刻下街谈巷议,已遍传都中。因老师大人日在内庭,定知其详,故敢渎问。”徐阶道:“你是我的门生,非外人可比,就与你说说也不妨。昨与华盖殿大学士张璧闲谈,他说江南总督陆凤仪五日前有一本,说苏州、常州及各县俱为倭寇残破,镇江府现今被攻,赵、胡两人领败兵退守扬州。陆凤仪请旨发兵救援。严中堂将此本拿回家去,迄今四日,尚未奏闻。这是张中堂与我的私话,你少年人须要谨密。”
林润道:“如此说,这赵文华兵败失机是实了。严嵩将此等本章隐匿不奏,老师大人何不即行参奏?”徐阶将林润上下看了一眼,说道:“你平日人极聪明,怎今日如此说?你可知近日海瑞下狱么?你可知当年杨继盛、沈练、郑晓么?”林润道:“门生尽皆知道。”徐阶道:“以上四公,我都不敢学,你敢学他四人么?”林润道:“门生虽年少愚蠢,讲到‘胆气’二字颇有。赵文华系严嵩力保之人,今赵文华兵败,门生就敢参奏他。”除阶冷笑道:“我且问你,你要参奏他们些什么款件?”林润道:“门生参严嵩权倾中外、藐法串奸,赵文华丧师辱国、假冒军功、屈杀张经等语。”徐阶道:“你是才动这念头,还是决意要做?”材润道:“门生存心久矣。今既有隙可乘,这事是决意要做的!”徐阶听了,复将林润上下看了两眼,道:“我到看不出你!”又道:“赵文华兵败,实而又实。你这本几时入奏?”林润道:“今晚起稿,明早定行进呈。”徐阶站起来说道:“好!难为你少年有这志气!”说罢,拉林润并坐。林润道:“门生怎敢与老师并坐!”徐阶道:“你只管坐下,我有话说。”林润只得斜着身子坐在徐阶肩下。
徐阶道:“你今志愿既决,听我说与你做法。严嵩圣眷未衰,前人多少志节之士都弄他不倒,你一个少年新进,如何弄的倒他?你只可参奏赵文华一人,须如此如此,方能有济于事。是你止参文华,而严嵩已在参中矣。”说罢,拍手大笑道:“你以为何如?”林润起谢道:“承老师大人指教,门生顿开茅塞。只是一件,若圣上问及本内赵文华在江南不法等事,门生亦难以‘风闻’二字回奏,必须有个指证方妥。”徐阶笑道:“这有何难!圣上所重者,在近日兵败,失陷苏、常地方。今兵败属实,总说参赵文华句句皆虚,圣上亦必以为实矣。你明白了?”林润道:“圣上若再问起:‘江南总督既有本入部,怎么朕到未见,你从何处知道?’”徐阶道:“你到那时,就说是我和你说的。我临期自有回奏。”
林润道:“老师肯这样作成,真是天地父母!此一举,荣辱祸福,听命于天可也。门生话已禀明,就此告别。”徐阶道:“你且住着,我还有话说。上本不必拘定明日后日,可将本稿先拿来我看看,再上不迟。”林润道:“今晚起更后呈阅,明早还求老师设法代门生送入,不由通政司、阁内两处方好。”徐阶道:“我与你亲送宫门,自无泄漏之患。但还有一说,假若圣上准了你的本章,将赵、胡两人革除,若问你平倭寇何人可用,你也须预备个回答。”林润想了想道:“门生有人了。”徐阶道:“你快说,我斟酌可否。”林润道:“已革佥都御史朱文炜、门生叔父林岱二人何如?”徐阶连连点头道:“好,好!你参倒赵文华,我就保举他二人立功。”
说罢,林润辞回,急急的到邹应龙家,将前后徐阶问答的话与应龙说知。应龙瞑目凝神想了一会,大笑道:“此本一奏,赵文华休矣!只怕严嵩也有些不方便。”林润道:“不知大哥有何明见?”应龙道:“文华兵败,全在陆凤仪本有本无。此本你原未见过,今徐大人既肯慨然承应是他和你说的,你总参虚,也是因他一言而起,你还怕什么!就是徐大人敢于承当,也是要往中堂张大人身上安放;话是从张中堂起的,总虚了,徐大人也不落不是。然徐阶是大有权术人,在圣驾前必有妙作用,只照他所嘱的话做起本来,十分中便有八九分稳妥。这件功让你先做,留下严嵩父子,我与他作对!”
林润道:“必须大哥巨笔代弟一挥,自可使权奸立败。小弟磨墨效劳。”应龙也不推让,提笔写道:
翰林院编修臣林润一本,为权奸丧师误国,仰祈即行正法事:去岁春三月,海边疏防,倭寇深入,残破温州、崇明、镇海、宁波、象山、奉化、新昌、馀姚数郡。圣上命尚书赵文华总督河南、山东人马并江南水师,殄灭群丑,安靖灾黎;命佥都御史朱文炜、胡宗宪参赞军机。文华理宜竭忠报效,仰副圣上委任至意。无如文华贪黩性成,惟利是欲,恐朱文炜不便己私,于未出都之前,遣文炜先赴泰安,饬河东两省人马尽集王家营,守候月馀,耗帑不可胜计。文华由直隶至山东,人马日缓行二三十里、四五十里不等,所至勒索地方官金帛,约有四五十万两。至王家营,始移文江南省,调集水师。又月馀,在扬州,各商摊凑金珠古玩相送,盐课为之亏折。未几,杭州失守。前巡抚张经屡催进兵,朱文炜备极苦谏,文华委靡退缩,无异妇女,反将文炜妄行参革。至苏州,又借饷军为名,搜剥绅士商民一百馀万两。斯时倭寇所获,何止数千百万,竟席卷各郡脂膏归海。文华探知倭寇远飏,方督兵钱塘江,一巡而返,旋以大捷奏闻。张经苦战三馀月,斩贼五千馀人,此天下所共知者,而文华又以养寇纵敌参劾正法。倭寇既退之后,若能于沿边要地严行警备,亦可以无今日之虞。奈文华儿女情殷,视国家事如膜外,预行遄归,将善后重务付一庸懦无识之胡宗宪经理,致令倭寇重来,攻陷浙江数郡,外复波及苏、常二州。文华拥水陆大兵数万,洋子江一败之后,退守扬州,为自固计。刻下镇江被围,江南总督陆凤仪恐江宁、淮扬有失,遣官上本,于前六日至内阁,迄今未邀圣鉴。臣闻之无任骇异,以故不避斧钺,冒死渎陈。伏冀速遴智勇,尽歼穷贼,治文华欺君误国之罪。非仅江浙民幸,亦社稷之幸也。谨奏。
写完,林润看了,极为誉扬,亲送徐阶看视过,然后录写端正,烦徐阶替他由宫门送入。
午后,明帝见了此本,大为惊异,随即御偏殿,传内阁九卿并林润见驾。须臾,文武齐集,分班侍立,见天子满面怒容,着近侍官将林润本章宣读了一遍。把一个严嵩吓的面目失色,正欲上前巧辩粉饰,只听得明帝说:“着传林润来!”
林润跪在下面,明帝问道:“你是京官,倭寇攻陷浙江并苏、常二州,赵文华兵败退回扬州,镇江目下受困,这话你从何处得来?”林润道:“赵文华兵败,逃奔扬州,满京城街谈巷议,人所共知,非仅臣一人知道。”明帝又道:“你本内说江南总督陆凤仪有告急本章,于前六日已到内阁,怎么朕就没有见?这话又是何人向你说的?”林润道:“这是吏部尚书徐阶向为臣说的。”明帝问道:“徐阶在么?”徐阶连忙出班跪奏道:“臣亦未见此本。是日前大学士张璧向臣说,江南总督陆凤仪有本,言苏、常二州被倭寇攻破,肆行杀掠,赵文华退守扬州,目下镇江被围,江宁一带地方只恐难保。圣上问张璧自明。”严嵩目视张璧,张璧也不敢说无此本,只得替严嵩回护道:“此本原系前日午间到内阁的,大学士严嵩正票拟此本章,误将墨汁泼在此本上面。他原说带回家中收拾干净,方敢进呈是实。”明帝大怒道:“此系何等事件,严嵩敢带回私第,不行奏闻,是何意见?”
严嵩吓的心惊胆战,免寇顿首道:“臣该万死!”明帝道:“如今本在何处?”严嵩顿首道:“还在臣家,未曾收拾干净。”明帝大笑道:“军机重务,迟早由你送阅。你在内阁,也可谓有权!”严嵩俯伏不敢仰视,明帝亦怒目不言。
待了半晌,明帝方说道:“你回家去取来!”严嵩退下,满面汗流,正欲差人去取,不想内阁官早已从严嵩家取至。严嵩跪呈御览,明帝看了看,还是干干净净,并无什么墨汁在上面,心里想道:“这必是严嵩收拾干净了。”展开细看,上写着:“去秋倭寇退归崇明,浙江抚臣失于防范,致令今秋又复分道入寇,浙江数郡复受屠毒,苏、常二州尽遭残破,仓库人民,劫杀特甚。本朝自开国以来,倭寇之患,未有如此之甚者也!尚书赵文华、巡抚胡宗宪,于本月二十七日战于洋子江中,为贼所败。水军八万,并河南、山东人马二万五千馀,俱随文华赴扬州。刻下镇江被围甚急,贼又分道掠劫各州县。臣标下军马,于一月前被文华调去十分之七,馀军保守江宁尚且不足,安能解镇江之围,并傍救各州县也?仰冀圣上速命智勇贤员,星驰救应”等语。
明帝看罢,拍案大骂道:“赵文华误国庸才,败逃扬州,尚有水陆大军十万馀人,竟拥兵远避,惟恐为贼所伤。若将人马分拨各郡县御堵倭寇,城郭百姓何至受害如此!今与胡宗宪死守扬州,陆凤仪兵微将寡,刻下不但镇江,只怕江宁也要坏于二匹夫之手。真万剐不足以尽其罪也!”随下旨:着锦衣卫堂官速差缇骑将赵文华、胡宗宪锁拿人都,交刑部照林润参本内严刑审讯。所有财产,着都察院即行抄没,并详查有无寄顿。再将两家男妇老幼,毋得轻纵一人,着遣人一总拿来,交刑部监禁。俟审明赵文华各款情弊,胡宗宪有无合同知情与否,再行具奏。又向严嵩道:“你将陆凤仪本章隐匿,不过为赵文华是你保举之人。此等伎俩,与山鬼何异!”严嵩又免冠顿首道:“臣保荐匪人,理合与赵文华同罪。但臣叨承覆育四十馀年,仰报知遇之心,可对天地。今圣上疑臣与赵文华隐匿,臣存心至此,尚何以为人,尚何以偷生人世耶!”说罢,顿首痛哭,触地有声。
明帝信任他多年,见这般分说,心上早软了大半,降旨:严嵩着交部议处。又向林润道:“你小小年纪,到有此胆量,敢与国家除奸,自是上达之士。”即日授为翰林院侍读学士。又向众大臣道:“倭寇作乱,内地一刻不可容留。朕欲再遣大臣督师,尔众臣可举才勇兼全者,朕便委用。”徐阶奏道:“臣所知才勇兼全之将,无有过南阳总兵官林岱、真定总兵官俞大猷。”明帝喜动颜色,道:“林岱、俞大猷二人去得!”徐阶又奏道:“二总兵固勇冠三军,然出谋制胜,有昨岁被赵文华参革之朱文炜,实堪胜提调之任,昔年平师尚诏多建立奇功,仰恳圣上开恩复用。”明帝道:“非卿言,朕几忘之矣!此人为赵文华所参,则其人不言可知。年来朱语文炜大抱屈抑矣!赵文华既经拿问,其兵部尚书着兵部左侍郎沈良材补授。朱文炜即着补授兵部左侍郎,总督河南、山东、江南人马,与二总兵一同进剿。着吏、兵二部火速行文,知会该员等,驰驿速赴军前。”又道:“林润本内言,前巡抚张经苦战三月有馀,杀贼五千馀人,想非虚语,可惜被赵文华参革正法。张经着追封原官,荫一子锦衣千户。还有给事中李用敏、御史阎望云,系保奏张经革职之员,俱着复用,亦复原职。”徐阶、林润俱各谢恩归班。
这几道旨意一下,朝野称,京中大小文武,没一个不服林润少年有胆有智。惟有严嵩,自入阁以来,未受明帝半句言语,今日招此大辱,心上脸面上都过意不去,恨林润、徐阶入于骨髓;忙忙的老着面皮,向刑部堂官替赵文华嘱咐,说了许多感情不尽的话。若是素日,就硬行吩咐如何办理了。吏、兵二部各发文书,调朱文炜、林岱、俞大猷星夜驰赴军营。
再说文炜自被参之后,回到虞城县柏叶村,不但不与外人交往,连本地父母官也不一面,止是到祖茔上拜扫,逐日间养花、吃酒、看书、顽耍他的儿子。家中事务,总付他哥嫂和段诚料理,自享清闲自在之福。一日正与文魁闲话,家人们跑来说道:“京报到,老爷升了兵部左侍郎。”文炜听了,向文魁道:“这又是何说,莫非有人保荐么?”文魁乐的手舞足蹈,笑说道:“将来人叫入一问便知。”文炜令家人唤入。
那几个京报人叩贺毕,将报单呈阅。文炜问道:“你这信从何处得来?”京报道:“小的们是吏部听差人役。如今兵部尚书赵大人同浙江巡抚胡大人已奉旨锁拿入都,交刑部严刑审讯。大人是吏部尚书徐大人保荐。”文炜惊问道:“为什么拿问他二人?”京报人道:“小的等恐怕大人猜疑,已从吏部将林老爷参奏全稿并圣旨尽行抄来。”说罢,从怀中取出送上。文炜通行看完,大笑道,“我不意料林润贤侄小小年纪,能做这般大事业,真令我辈愧死!”京报人又将严嵩隐匿陆凤仪的本章,圣上如何动怒,京中哄传林润老爷少年有胆智话说了一遍。文炜大喜不尽,令家人们打发酒饭。京报人辞去。
文炜将前后情由细细与文魁说知。文魁道:“如此真是天大喜事!只是你早晚就得起身到军前去。”文炜道:“出力报效,乃臣子分所应为。兄弟到不喜超升这一官,喜的是林贤侄有此奇胆,又喜此行得与林大哥相聚,真是快事!只是这徐大人,我不过在公所地方一揖而已,除此之外,再无别言,又从无半点交往,怎么他保荐我起来?实出人意想之外。我想军机事件,刻不可缓,早晚必有部文知会。行李今日就收拾,以便闻信起身。”
至午后,虞城县知县亲拿部文到文炜家请安贺喜禀见。文炜着文魁留酒席,并赏发京报人去后,第二日早间,接到林岱羽檄传来书字一封,内贺升兵部并想念情节。又言“真定府镇台有飞扎约会。倭寇残破两省郡县,官民望救甚切,天子日深悬计。若带领本属下人马一同起身,未免耽延时日,已吩咐参游等官押人马后来,约同驰驿先到淮安府,商议破敌之策。扬州现有赵文华所统水陆军兵,即可挑选应用,并着札商贤弟。愚兄已于某日起身,伫候星夜赴淮安”等语。文炜看罢,向文魁嘱咐了些家事,发谕帖晓示沿途驿站伺侯夫马,第三日即带领家人起身。不过八九日,与林岱先后俱到淮安。
两人相见大喜,言及林润参赵文华事,互相嗟叹。又过几日,俞大猷亦到,先差人与文炜投递手本。缘明朝不但一侍郎,便是兵部一员武官,那里敢轻慢他!即至会面,文炜见大猷志节忠诚,语言慷慨,甚相投,次日即约同林岱,三人结为生死弟兄。大猷甚喜。序齿以大猷为长,林岱为二,文炜为三。私际让大猷中坐,官场办公文炜中坐。传问淮安文武各官,知倭寇已攻破镇江,目下大众俱攻围南京省城;陆凤仪鼓励大小文武、绅衿士庶并藩王府,各出壮丁守城,以待救兵。又问明赵、胡二人在扬州,拥水陆军兵有十一万众。
众官退去,林岱道:“水陆军至十万馀,何须等候我们属下人马?只用拣选精壮者十分之六七,破贼足矣!”文炜道:“赵文华拥兵扬州,全是为保全自己身体,等严中堂与他想个开解妙法,那里知道林贤侄已将他纱帽打破!只是这缇骑还未到扬州,不解何故。”俞大猷道:“你与林二弟一夜日行四百里,我从真定一日夜行五百里。缇骑至快不过一日夜走二百里,即是极大程头,我打算也只在五六天内可到。”又向林岱道:“扬州水陆军兵既足应用,我们理该先解江宁之围,以保全省城为重。”文炜道:“大哥所见极是。此刻就与扬州文武官并水陆军将发谕单各一张,内言我们系于本月某日奉旨驰驿到江南,提调河南、山东并本省水陆人马,剿除倭寇,定于某日到扬州。文官修理船只,武官整齐人马,伺候讨贼,违者定按军法斩首。赵文华的话一字不题。所发谕单,限明日巳时到扬州。我们即于明日早间起身可也。”至次日,三人一同赴扬州。正是:
受命悬牌日,此身属国家。
征夫宜竭力,不必赋皇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