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野仙踪

《绿野仙踪》是清李百川耗9年心血写成,以写神仙异迹为线索,描写了明嘉靖年间冷于冰由于看破红尘而去访道成仙、除妖降魔的荒诞故事。书中内容曲折地反映了当时政治的黑暗,淋漓尽致地描写了严嵩父子贪赃枉法的行径,还通过大家公子温如玉和妓女金钟儿,周琏和齐惠娘的故事,揭露其芒淫无耻的生活和卑污的社会风俗。整部小说语言生动流畅,表现手法,绘人状物无不精妙,是清代长篇小说中较有影响的作品,郑振铎先生把《绿野仙踪》和《红楼梦》《儒林外史》并列为清中叶三大小说。但因其“为鬼神、诲淫”之作,屡遭查禁,原本现中国大陆仅存一套。
第九十六回 救家属城璧偷财物 落大海不换失明珠

词曰:

一阵奇风迷旧路,得与儿孙巧遇。此恨平分取,夜深回里偷银去。

不换相逢云会聚,夸耀明珠几度。落海非无故,两人同到妖王处。

右调《惜分飞》

且说连城璧同众道友在半空中观望,被一阵大风将城璧飘荡在一河岸边落下,只见雪浪连天,涛声如吼。城璧道:“这光景到像黄河,却辨不出是什么地方。”猛见河岸上流头来了几个男女,内中一五十多岁人同一个十八九岁少年人各带着手肘、铁链,穿着囚衣步走;又见一少年妇人骑着驴儿,怀中抱着个两三岁的娃子,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子,也骑着驴儿相随行走;前后四个解役押着,渐次到了面前。

那年老犯人一见城璧便将脚步停住,眼上眼下细看,一个解役道:“你不走做什么?”那囚犯也不回答,只是将城壁视看,看罢,向城璧问道:“台驾可姓连么?”城璧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姓连?”那犯人又道:“可讳城璧么?”城璧深为骇异,随应道:“我果是连城璧。你在何处见过我?”那囚犯听了,连忙跪倒,挝住城璧的衣襟大哭。城璧道:“这是怎么?”此时众男妇同解役俱各站住。只见那囚犯道:“爹爹认不得我了?我就是儿子连椿。”又指着十八九岁囚犯道:“那是大孙儿。”指着骑驴的十二三岁娃子道:“那是第二个孙儿。那妇人便是大孙媳妇,怀中抱的娃子是重孙儿。与爹爹四十年来不曾一面,不意今日方得遇着!”说罢又大哭。几个解役合笼来细听。

城璧见名姓俱投,复将犯人详视。见年已近老,囚头垢面,竟认不出,心里说道:“我那年出门时,此子才十八岁。今经三四十年,他自然该老了。”再细看眉目骨格,到也还是,也不由的心上一阵凄感,只是没吊出泪来,急问道:“你们住在那里?”连椿道:“住在山西范村。”这话越发是了。城璧道:“因何事押解到此?”连椿道:“由范村起事,从代州递解来的。”城璧道:“你起来。”

连椿扒起,拂拭泪痕,正欲叫儿子们来见,一个解役喝住。一个解役问城璧道:“你可认真是你的儿子么?”城璧道:“果然是我的儿子。”又一个解役道:“我看这道人高高大大,雄雄壮壮,年纪不过三十三四岁人,怎便有这样个老儿子?不像,不像。”又一个解役道:“你再晓的修养里头的玄妙,你越发才像个人了。现见他道衣道冠,自然是个会运气的人。”说罢,又问道:“你就是那连城璧么?”城璧道:“我是,你要怎么?”四个解役互相顾盼。一个道:“你儿子连椿事体破露,还是因你前案发觉。此地是河南地方,离陕州不过十数里。我们意思要请你同去走遭,你去不去?”城璧道:“我不去。”解役道:“只怕由不得你!”又一个道:“和他商量什么!他是有名大盗,我们递解牌上还有他的事由,锁了就是。”众解役便欲动手。城璧道:“不必!我有要紧话说。”众解役听了,便都不动作,忙问道:“你快说!事关重大,拿了你就是大大的赏赐。那私不及公的小使费,免出口。”城璧道:“他们实系我的子孙。我意思和你们讨个情分,将他们都放了罢。”四个解役都大笑道:“好爱人冠冕话儿,说的比屁还脆!”只见一个少年解役大声道:“这还和他说什么话!”伸着两只手,虎一般来拿城璧。城璧右脚起处,那解役便飞了六七步远,落在地下发昏。三个解役都吓的呆了。城璧问连椿道:“此地非说话之所。你看前边有个土冈,那土岗后面想必僻静,可赶了驴儿,都跟我来。”说罢,大踏步先走,连椿等男女后随,同到土岗后面。

城璧坐在一小土堆上,将连椿和他大孙儿各用手一指,铁链、手肘尽行脱落。连椿向城璧道:“爹爹修道多年,竟有此大法力!”城璧道:“这也算不得大法,不过解脱了好说话。”只见他大孙儿将妇人和小娃子各扶下驴来,到城璧面前跪倒叩头。连椿俱用手指着说道:“这是大孙儿开祥。”城璧看了看,囚衣囚面,不过比连椿少壮些。又指着十二三岁娃子道:“这是二孙儿开道。”城璧见他眉目甚是清秀,心上又怜又爱,觉得有些说不来的难过;又见他身上止穿着一件破单布衫,裤子只有半截在腿上,不知不觉的便吊下几点泪来。将开道叫至膝下,拉住他的手儿,问了会年岁多少,着他坐在身旁,向连椿道:“怎么你们就穷到这步田地?”正言间,那少年妇人将怀中娃子付与开祥,也来叩拜。城璧道:“罢了,起去罢。你们大家坐了,我好问话。”连椿等俱各坐下。

城璧道:“罢了!你们犯了何罪,怎孙妇也来?你母亲哩?”连椿道:“母亲病故已十七年了,儿妇是前岁病故。昔日爹爹去后,只三个月,便有人于四鼓时分送家信到范村。字内言:因救大伯父,在泰安州劫牢反狱,得大伯父冷于冰相救,安身在表叔金不换家,着我们另寻地方迁移。彼时我和堂兄连柏公写了回信,交付送字人,五鼓时去讫。不知此字爹爹见过没有?”城璧道:“见过。”

连椿道:“后来见范村没一点风声,心想着迁移最难,况我与堂兄连柏俱在那边结了婚姻,喜得数年无事。后我母亲病故,堂兄听堂嫂离间之言,遂分家居住,又喜得数年无事。后来堂兄病故,留下堂侄开基,日夜嫖赌,将家产荡尽,屡次向我索取银钱,堂嫂亦时常来吵闹。如此又养育了他母子好些年头。今年二月,开基陡来家中,要和我从新分家,说财产都是我大伯父一刀一枪拼命挣来的。我因他出言无状,原打了他一顿。谁想他存心恶毒,写了一张呈词,说大伯父和爹爹曾在泰安劫牢反狱,相敌官军,出首在本州案下。本州老爷将我同大孙儿拿去,重刑拷问。我受刑不过,只得成招。上下衙门往返审了几次,还追究爹爹下落。后来按察司定了罪案,要将我们发配远恶州郡。亏得巡抚改配在河南睢州,同孙妇等一家发遣,一路递解至此。”说罢,同开祥俱大哭起来。

城璧道:“莫哭!我问你,家私抄了没有?”连椿道:“本州系新到任官,深喜开基出首,报上司文书止言有薄田数亩,将我所有财产尽赏了开基。听得说为我们这事,将前任做过代州的官都问了失查处分;目今还行文天下,要拿访爹爹。”城璧道:“当年分家时,可是两分均分么?”连椿道:“我母亲死后,便是堂兄管理家务。分家时可是两分,各分田地二顷馀、银子四千馀两;金珠宝玩堂兄拿去十分之七,我只分得十分之三。”城璧道:“近年所存银两,你还有多少?”连椿道:“我遭官司时,还现存三千六百馀两,金珠宝玩一物未动。这几个月,想也被他耗散许多了。”城璧听完,口中虽不说开基一字不是,却心中大动气愤。

那小孙儿开道一边听说话,一边爷爷长短的叫念,城璧甚是怜爱。他又着将小重孙儿抱来,自己接在掌中细看,见生的肥头大脸,有几分像自己,心下也是怜爱。看后付与开祥,向连椿道:“你们今日幸遇我,我岂肯着你们受了饥寒。御史林润,我在他身上有勤劳,但他巡查江南,驻车无定。朱文炜现做浙江巡抚,且送你们到他那边,烦他转致林润,安置你们罢了。”

正说着,见土岗背后有人窥探,忙站起一看,原来是那几个解役,看见城璧站在岗上,没命的飞跑。城璧道:“这必着他们回走二百里方好。”于是口中念念有词,用手一挥,那几个解役比得了将军令还急,各向原路飞走去了。

再说城璧下土岗,向连椿等道:“你们身穿囚服,如何在路行走?适才解役说此地离陕州最近,且搬运他几件来方好。”随将道袍脱下,铺在地上,口诵灵文,心注在陕州各当铺内,喝声:“到!”须臾,道袍高起二尺有馀。将道袍一提,大小衣帽鞋袜十数件,又有大小女衣四五件,裙裤等项俱有。连椿父子、儿妇一同更换。有不便更换者,还剩下有五六件,开祥捆起。城璧又在他父子三人腿上各画了符箓,又在两个驴尾骨上也画了,向连椿道:“昔日冷师尊携带我们,常用此法,可日行七八百里。此番连夜行走,遇便买些饮食,喂喂驴儿,我估计有三天可到杭州。”令开祥搊扶着妇人和孙儿上了驴,一齐行走起来。耳边但觉风响,只两昼夜便到了杭州。

寻旅店住下,向店主人问道:“知巡抚朱文炜在官署否?”店主人道:“在署。”城璧心下大喜。是晚起更后,向连椿等道:“你们莫睡,我去五鼓即回。”随即驾云到范村自己家中,用法将开基大小男妇禁住,点了火烛,将各房箱柜打开,凡一应金银宝玩,收拾在一大包袱内。又深恼知州听信开基,发觉此案,又到代州衙门,也用摄法搜取了二千馀两。见州官房内有现成笔砚,于墙上写大字一行道:“盗银者,系范村连开基所差也。”复驾云于天微明时回店。此时连椿父子秉烛相候,城璧将包袱放在床上,告诉于两处劫取的原由。

至日出时,领了开祥,去街上买大皮箱四个,一同提来。把包袱打开,见白的是银,黄的是金,光耀灿烂的是珠宝,锦绣成文的是紬缎,祖孙父子装满了四大皮箱,还馀许多在外。城璧道:“这还须买两个大箱,方能放得下。”连椿父子问城璧道:“怎么一个包袱便能包这许多财物?”城璧笑道:“此摄法也,虽十万金银,亦可于此一包装来。吾师同你金表叔,用此法搬取过米四五十石,只用一纸包耳。我估计银子有四千馀两,还有金珠杂物,你们可以饱暖终身矣。”又着开祥买了两个大箱,收存馀物。向店主人讨了纸笔,写了一封详细书字,付与连椿,道:“我去后,可将此书去朱巡抚衙门投递。若号房并巡捕等问你,你就说是冷于冰差人面投书字,不可轻付于人。”连椿道:“爹爹不进去么?”城璧道:“我有天大紧急事在心,只因遇着你们,须索耽延这几日,那有功夫再去见他。”又将朱文炜和林润始末大概说了一番:“想他二人俱是盛德君子,见我书字,无不用情。此后可改名换姓,就在南方过度日月。小孙、重孙皆我所爱,宜用心抚养。嗣后再无见面之期,你们不必计念我,我去了。”连椿等一个个跪在地下痛哭。小孙儿开道拉住城璧一手,爷爷长短叫念起来。挨至交午时候,以出恭为辞,出了店门,拣人烟凑集处飞走,耳中还听得两个孙儿喊叫不绝。直走至无人地方,正欲驾云,又想起小孙儿开道,万一于人烟多处迷失,心上委绝不下,复用隐身法术回店。见一家大小还在那里哭泣,方放心驾云赴九功山来。

约行了二三刻功夫,猛听得背后有人叫道:“二道兄等一等,我来了。”城璧回头一看,是金不换,心下大喜。两人将云头一会,城璧忙问道:“你从何来?师尊可有了下落么?”不换道:“好大风!好大风!那日被风将我卷住,直卷到山西怀仁县地界,离城三二里远才得落下。师尊到没下落,偏与我当年后娶的许连升老婆相遇,到知道他的下落了。”城璧道:“可是你挨板子的怀仁县么?”不换道:“正是。我那日被风刮得头昏眼黑,落在怀仁县城外,辨不出是何地方。正要寻人问讯,那许连升老婆迎面走来,穿着一身白衣服。我那里认得他,他却认得我,将我衣服拉住,哭哭啼啼说了许多旧情话。又说许连升已死,婆婆痛念他儿子,只一月光景也死了,留下他孤身无依无靠。今日是出城上坟,得与我相见。没死没活的拉住我,着我和他做夫妻,他手中还有五六百两财物,同过日月。我摆脱不开,用了个呆对法将他呆住,急忙驾云要回九功山,与师弟们相会。不意行到江南无锡县,到耽延了两天功夫。”

城璧道:“你在无锡县做什么?”不换道:“我到无锡时天已昏黑,忽然要出大恭,将云落在河旁。猛见隔河起一股白光,直冲斗牛,我便去隔河寻看,一无所有。想了想,白天还找不着九功山,何况昏夜!我便坐在一大树下运用内功。至三更鼓后,白光又起,看着只在左近,却寻不着那起白光的源头。我就打算着必是宝贝。到五鼓时,其光渐没。我想着师尊已死,二哥和翠黛、如玉也不知被风刮到何处,我便在那里等候了一天。至次晚,其光照旧举发,我在河岸边来回寻的好苦!又教我等候了一天。到昨日四鼓时分才看明白,那光气是从河内起的。我将衣服脱尽,掐了逼水诀,下河底寻找。直到日光出时,那水中也放光华,急跑至跟前一看,才得了此物。”说着,笑嘻嘻从怀中取出一匣,将匣打开,着城璧看。

城璧瞧了瞧,是颗极大的明珠,圆径一寸大小,闪闪烁烁,与十五前后月色一般。城璧道:“此珠我实见所未见。但你我出家人,要他何用?况师尊惨死,道侣分离,亏你有心肠用这两三天功夫去寻他!依我说,你丢去他为是。有他,不由的要看玩,分了道心。”不换道:“二哥说那里话!我为此珠昼夜被水冰了好几个时辰,好容易到手,才说丢去的话!我存着他有两件用处:到昏夜之际,此珠有两丈阔光华,可以代数支蜡烛;再不然,弄一顶好道冠,镶嵌在上面,戴在头上,岂不更冠冕几分!”城璧大笑道:“真世人俗鄙之见也!”

不换道:“二哥这几天做些什么?适才从何处来?今往何处去?”城璧道:“我和你一样,也是去九功山访问下落。”遂将被风刮到河南陕州,遇着子孙,如何长短说了一遍。不换道:“安顿的极妙!只是处置连开基还太轻些。”城璧道:“同本一支,你教我该怎么?我在州官墙上写那两句,我此时越想越后悔。”不换道:“这样谋杀骨肉、争夺财产的匹夫,便教代州知州打死也不为过,后悔什么!”

又走了一会,城璧忽然大叫道:“不好了,我们中了师尊的圈套了!”不换急问道:“何以见之?”城璧道:“此事易明。偏我就遇着儿孙,偏你就遇着此妇,世上那有这样巧遇合?连我寄书字与朱文炜并转托林润,都是一时乱来,毫不想算。世上安有三四十年长在一处地方做巡抚、巡按的道理?我再问你:你在怀仁县遇的许连升妇人,可是六七十岁面貌,还是你娶他时二十多岁面貌?”不换道:“若是六七十岁面貌,我越发认不得了。面貌如我娶他时一样。”城璧连连摇头道:“了不得,千真万真是中了师尊圈套!你再想:你娶他时他已二十四五岁,你在琼岩洞修炼三十年,这妇人至少也该有五十七八年纪;若再加上你我随师尊行走的年头,算上他稳定在七十二三岁上下。他又不会学你我吞津咽气,有火龙祖师口诀,怎么也就能始终不老,长保二十多岁姿容?”不换听了,如醉方醒,将双足一跳,也大叫道:“不好了!中了……”谁想跳的太猛,才跳出云外,头朝下吊将下去。原来云路行走,通是气雾缠身。

不换吊下去,城璧那里理论。只因他大叫着说了一个“中了”,再不听得说话,回头一看,不见了不换,急急将云停住,用手一指,分开气雾,低头下视,见大海汪洋,波翻浪涌,已过福建厦门海口。再向西北一看,才看见不换相离有二百步之远,从半空中一翻一覆的坠下。城璧甚是着急,将云极力一挫,真比羽箭还急,飞去将不换揪住,此时离海面不过五六尺高下。正欲把云头再起,只觉得有许多水点子从海内喷出,溅在身上,云雾一开,两人同时落海。早被数十神头鬼脸之人把二人拿住,分开水路,推拥到一处地方来。但见:

门户参差,内中有前殿后殿;台阶高下,两旁列大房小房。龟壳军师,穿戴着青衣青靴青帽;鳖甲元帅,披挂着白盔白带白袍。鯚车骑,手执铜锤善能长水;鲠指挥,腰悬宝剑最会覆船。内总管,一名出奇大怪,一名大怪出奇;外传宣,一叫不绿非红,一叫非红不绿。虾须小卒,看守着大旆高旙;螃蟹旗牌,率领蛏兵蚪将。闻风儿打探军机,一溜儿传送书柬。摔脚力士,以吹煞浪为元魁;卖解壮丁,让锅盖鱼是鼎甲。

两人入了水府,其屋宇庭台也和人世一般,并无半点水痕。不换道:“因为救我,着二哥也被擒。”城璧道:“你我可各施法力,走为上策。”于是口诵灵文,向妖怪等喷去,毫无应验。城璧着忙,向不换道:“你怎么不动作?”不换道:“我已动作过了,无如一法不应,奈何?真是解说不来!”城璧将不换一看,又低头将自己一看,大声说道:“罢了,罢了!怪道适才云雾开散,此刻法术不灵!你看我和你身上,青红蓝绿,俱皆腥臭触鼻。此系秽污不洁之物打在身上,今番性命休矣!”两人说着到一殿内,见正中坐着一个似神非神、似鬼非鬼的妖王,相貌极其凶恶。但见:

双眉似剑,二目如灯。麻面纯青,镶嵌着肉丁数个;虬须尽紫,披拂着钱串千条。虎口狼牙,谈笑露吞牛之气;蜂腰熊腿,步履藏扛鼎之威。拟作八金刚门徒,为何在海而不在寺;认为四大王后代,却又姓腾而不姓魔。真是鱼龙丛中异物,鱼鳖队里奇人。

城璧和不换俱各站着不跪。只见那妖王圆瞪怪眼,大骂道:“你们是何处妖道,擅敢盗窃我哥哥飞龙大王宝珠,还敢驾云雾从我府前经过?见了我腾蛟大王,大模大样,也不屈膝求生?”不换道:“你们在空中行走,你们在水中居住,怎就盗窃了你的宝珠?”那妖王大喝道:“你还敢强嘴!此珠落在平地,必现光华,经过水上,必生异彩。你焉能欺我?左右,搜起来!”众妖却待动手,不换道:“莫动手,听我说来。珠子我亦有缘故,是从江南无锡县河内拾着的,怎么就是你家飞龙大王的宝贝?”妖王道:“取来我看!”不换从怀内掏出,众妖放在桌上。妖王将匣儿打开,低头看视,哈哈大笑,又将众妖叫去同看。一个个手舞足蹈,齐跪在案下道:“大大王自失此宝,日夜愁闷。今日大王得了送还,大大王不知作何快乐哩!”那妖王笑说道:“此珠是你大大王的性命,须臾不离,怎么就被这道士偷去?”众妖道:“他云尚且会驾,何难做贼?大王只动起刑来,不怕他不招。”

妖王道:“你这两个贼道是何处人?今驾云往何处去?这宝珠端的是怎么样偷去?可从实招来,免得皮肉受苦!”不换道:“我姓金,名不换,自幼云游四海。这颗珠子实系从无锡县河中拾得,‘偷盗’二字从何处说起?”妖王问城璧道:“你这道人到好个汉仗,且又有一部好胡须,为何这样个人物,和一个贼道相随?你可将名姓说来,因甚事出家,我意思要收你做个先锋。”城璧大笑道:“名姓是有的,和你说也无益。你本是鱼鳖虾蟹一类的东西,才学会说几句人话,就也要用个先锋!你晓的先锋是个什么?”那妖王气的怪叫,将桌子拍了几下道:“打!打!”众妖将城璧、不换揪倒,打了二十大棍,打的两人肉绽皮开。那妖王道:“这个小贼道和那不识抬举的大贼道,我也没气和他较论。你们速押解他到齐云岛,交与你大大王发落去罢。”又传令着大将游游不定和随波逐流两人先带宝珠进献:“就说我过日还要吃喜酒去哩。”

众妖齐声答应,将城璧、不换绑缚出府,推开波浪,约两个时辰已到齐云岛下。众妖将二人拥上山来,那游游不定和随波逐流先行送珠去了。正是:

一为儿孙学窃盗,一缘珠宝守河滨。

两人干犯贪嗔病,落海逢魔各有因。

元芳,你怎么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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绿野仙踪

《绿野仙踪》是清李百川耗9年心血写成,以写神仙异迹为线索,描写了明嘉靖年间冷于冰由于看破红尘而去访道成仙、除妖降魔的荒诞故事。书中内容曲折地反映..